《鳞甲记》
世人皆知虎豹凶猛，却鲜有人识得那披甲而行的\"地龙\"。这穿山甲，倒是个妙物，白日里蜷作一团，夜里却要作那\"掘地三尺\"的勾当。我且说几桩关于这\"铁甲将军\"的趣事，权当是给诸位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一
那身鳞甲，原是它安身立命的根本。每每遇险，便蜷作铁球状，任是豺狼虎豹也奈何不得。这甲冑竟占了五分之一的体重，细细数来有千片之多，偏偏肚皮却是光溜溜的软肉。倒像是古时那些披坚执锐的将军，铠甲里总要衬件丝绸中衣。那鳞片原是角蛋白堆叠而成，与妇人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本是同宗，却硬生生炼成了护体的盾牌。
二
最奇的是那条长舌。平日里藏在胸腔的皮囊里，待要捕食时，倏地弹出竟比身子还长出半截。我曾见农人掘蚁穴，那穿山甲的舌头却比锄头还利索，一伸一缩间便卷走万千蚁兵。这般本事，倒教人想起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\"绳镖\"绝技。
三
这鳞甲生灵原是哺乳类里的独苗。别的走兽或披毛或裸肤，偏它要学那鱼虾披挂整齐。更奇的是这鳞甲随年岁增长，损了还能再生，活似那\"野火烧不尽\"的离离原上草。这般能耐，倒教那些整日里\"护肤养颜\"的太太小姐们羡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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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的鼻子最是灵光，脑壳里倒有一半是嗅事的家伙什。地底下三尺的蚁穴，它隔着黄土都能闻得分明。每日要啖七万蚁兵，活像个移动的\"除虫法器\"。这般食量，倒让我想起故乡那些\"吃穷老子\"的半大小子。
五
它没有牙齿，却生着个铁打的胃。吞些砂石作磨盘，一日功夫就能将数万蚂蚁碾作齑粉。这消化本事，倒比城里新开的\"西洋碾米厂\"还要利落三分。
六
生育之事最是艰难。怀胎五月只得一子，那幼崽生来便披着软甲，像极了裹着棉袄的婴孩。要吃足三个月的奶水，待到能自立门户，已是两年光景。这般精心，倒比某些\"生了便弃\"的人类强上许多。
七
本可活二十年的寿数，圈在笼里却熬不过五载。倒不是它娇贵，实在是那些\"善心人\"备不齐它要的饭食。野地里能活到成年的，十中仅有五六，这世道，竟连穿山甲也要讲个\"命数\"。
八
走起来慢慢吞吞，爬树倒是个好手。那爪子刨土掘穴已是一绝，攀起树来竟比街头的\"爬竿艺人\"还要灵巧。可见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\"无用之物\"，不过是放错了地方。
九
最可叹是那鳞甲招祸。二十年里竟有百万之数遭了毒手，缴获的鳞片堆起来能成小山。那些\"求药问卜\"的，可曾想过这甲冑本是护身的宝贝，如今却成了催命的符咒？
十
眼虽不明，耳却极聪。五十步外的风吹草动都听得真切，偏生看不清眼前灾祸。这倒像极了某些\"耳聪目盲\"的聪明人，听得见远方的炮火，却看不见脚下的蝼蚁。
写至此处，窗外忽闻悉索之声。推窗望去，只见月光下有个黑影正蜷在墙角。细看竟是只穿山甲，鳞甲映着月色泛着青冷的光。它抬头望我一眼，倏地钻入土中不见了。想来这\"铁甲郎君\"也在都市的夹缝里求着生计。
愿这披甲而行的生灵，终能在人间寻得一方净土。也望诸位看官，见了这\"活化石\"，且放它一条生路。毕竟这世上，能穿山破土的勇士已经不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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